后悔药

文/朱华山

夜深沉，当、当、当……钟楼报时响了十二下，钟声余韵在寥寂的空中停留好久。

吴局被“双规”，关在宾馆里写交代材料。

手机没收，电话断绝，夜半孤灯，对壁反思，形影相吊，越写越怕：受贿近千万，另有名贵金表、翡翠宝石、字画古玩，还包养二奶……论罪判罚，即使脏款尽退，坐牢轻则几十年，重则无期，身败名裂，千夫所指，妻儿老小将何以继？

复又垂泪，伤心之余，脑际空白一片，渐而昏昏乎、迷迷乎，灵魂出窍——

这是何方？穷山恶水，怪石峥嵘。忽闻山林摇铃声，循声寻觅，峰回路转处闪出一僧人，手持竹竿，幌子上写有“悬壶济苍生，专治后悔症”。

吴局急步趋前：“敢问先生，后悔症也能治得？”

“善哉善哉！”僧人朝他打量：“君为何方人氏？”

吴局敬答：“外地人也，专寻后悔药。”

“真乃缘份也！出家人慈悲为怀。”僧人胸前合十唱喏，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处方，吴某接过一看，药方上写道：黄连、黄芩、黄柏、北豆根、苦参、绞股蓝各三两，苦瓜两支，莲子心半斤，用井水煎服三日即可。

一看此方，吴局顿觉口生苦水，牙根苦涩，大惑不解：“敬问先生，此八味药，苦上加苦，焉能服用？”

僧人见他叫苦不迭，不由坦言：“于你而言，也是报应，善有善报，恶有恶报，不是不报，时辰未到，常言道，苦口良药利于病，怕苦哪能治得病？”

吴局不寒而栗：“这，这太苦了哇！”

僧人解释：“黄连、黄芩、黄柏等，皆性寒清热之物，阁下因热度太甚而中毒，当以此清热解毒；苦瓜可除邪热，解劳乏而明目，阁下处心积虑，劳损过度，当以此调节；莲子心，其味虽极苦，但有清心安神之奇效。吾等僧尼常以莲子为素斋圣品，一方面取莲子补脾益肾之功用，另一方面莲子心有清心寡欲之能效。以此入药,使君性欲低下，清心解欲也。造孽造孽，善哉善哉！”

吴局暗忖：尽管后悔药苦不堪言，毕竟胜过铁窗之苦。于是接过处方，连声道谢。

“且慢，有言在先，”僧人微闭双眼，说道，“此八味药中，一半有毒，有人服后药性发作，或有性命之虑，望汝权衡用否，勿谓言之不预也。”

这可使吴某左右为难了：服用此药，有性命之虑；不用此药，难免牢狱之灾，进退维谷如何是好？

一急之下，吴某竟然急醒了，原来一场噩梦。

他环顾四壁，依然是夜半孤灯，形影相吊，唉，人生哪，早知今日，悔不当初啊！

钟楼的钟声又传来了，不过，这时只响了一下。